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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81】一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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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之澄頓時緊張起來, 杏眸圓睜看著陸寒,後背抵著發涼的梨花木椅背,故作鎮靜道:“小叔叔這是做什麽?”

“只是不想讓旁人打擾臣與陛下吃飯罷了。”陸寒不動聲色地走到顧之澄的身邊,淡聲道,“陛下快嘗嘗這道炙烤牛肉吧。免得涼了,就不如陛下在蠻羌族吃到的好吃了。”

“......”顧之澄在陸寒高大身影的壓迫下, 哆哆嗦嗦拿起玉箸,將碗裏的炙烤羊肉重新送入了嘴裏。

“味道如何?”陸寒眸色漸深, 卻狀似隨意的問道。

顧之澄不大明白陸寒的情緒從何而來, 便小聲地實話實說道:“雖這道炙烤羊肉的烹飪技藝比蠻羌族的要純熟許多,可惜這羊肉卻不夠好。”

雖宮裏都用的是最好的羊肉, 可仍舊比不上在草原上每日自由奔跑吃野草嫩花長大的羊肉質鮮嫩軟彈。

顧之澄真以為陸寒是想知道哪個羊肉更好吃, 所以便認認真真地比對著味道, 眉尖輕輕蹙起,並未發現陸寒的眸色已沈得不像話。

“似乎陛下......很喜歡蠻羌族?”陸寒伏在顧之澄的耳邊, 啞著嗓子問她。

顧之澄一個寒顫, 立刻放下玉箸否認道:“小叔叔說的哪裏話, 朕只是覺得蠻羌族民風淳樸, 但不似顧朝傳聞的那樣野蠻不可教化。”

陸寒薄唇微微上翹,襯得眸中肅殺陰沈的神色更加突出,“陛下是喜歡蠻羌族......還是喜歡......閭丘連?”

顧之澄杏眸圓睜, 忙不疊地解釋道:“小叔叔莫不是方才吃了酒?怎話說得越來越糊塗了?”

陸寒眸色幽幽地看著顧之澄,站在原處垂首看著她:“既然不是喜歡他,你又何必如此慌張?”

“......”顧之澄別開視線, 不願再看陸寒那雙陰鷙可怕的眼睛,只是冷聲道,“你是哪只眼睛瞧出來了朕喜歡他?真是荒謬!”

“呵。”陸寒冷笑一聲,突然俯身,雙手撐在顧之澄所坐木椅的梨花木扶手上,將她圈在椅座上動彈不得,眉宇間盡是冰霜,“陛下曾當著臣的面,口口聲聲斥責臣惡心,可轉眼,卻同其他男子有了龍陽之好。”

“......”顧之澄滿腦子都是疑惑,不知道陸寒是又抽了哪門子風,就這樣武斷地決定了她的喜好。

陸寒扯了扯嘴角,眸底滿是陰翳,冷聲道:“所以陛下並不是討厭斷袖之癖,只是討厭臣而已......是麽?”

顧之澄抿著唇,黒漉漉的眸子裏毫無波瀾,並未回答他。

陸寒卻以為這個情形,是他戳中了顧之澄心裏的痛處,所以才顧之澄無話可說。

他依舊撐著梨花木椅的扶手,點頭戚戚然笑了笑,仿佛靠著這把力氣才可以支撐著他繼續站著。

聽到他近在咫尺的輕笑聲,顧之澄依舊偏著頭,仿佛吝嗇於給他一個眼神。

陸寒眼底黯了幾分,戾色更濃,“陛下可知,明日便是閭丘連的死期?”

顧之澄倏然側眸,望進陸寒一雙情緒翻湧著的眼睛裏,心底起了些不寒而栗的涼意。

陸寒勾唇,自嘲般嗤笑一聲,“陛下終於肯看我了......卻也是為了他?”

顧之澄旋即皺了眉,冷聲道:“朕以顧朝天子的身份命令你,不許殺他。”

若不是為了帶她的母後出宮,閭丘連如今本該在草原上縱馬飛馳。

自從上回與閭丘連將過往一筆勾銷之後,又出了這件事,顧之澄心裏便有了愧疚,覺得是她虧欠了閭丘連。

而且,想必他已遭受了許多非人的酷刑,卻似乎到此時此刻也沒有將她的秘密吐露出來。

所以顧之澄心裏的愧疚便更深了。

她纖長的睫毛垂落下去,輕輕撲簌幾下,想要掩住眸底的幾分痛色,卻被陸寒看得分明。

陸寒眸色漸漸幽深難辨,沈聲道:“臣動身去接陛下之前,閭丘連便說他藏著一個有關於陛下的秘密。”

顧之澄心中微顫,眉眼卻未擡,故作淡淡的語氣道:“真是笑話,他能知道朕的什麽秘密?”

陸寒眼神一寸寸冰冷下去,薄唇卻翹了起來,“臣也是如此想的。如今已拖了兩月有餘,他受盡酷刑卻不願將那秘密說出來,只神神秘秘故弄玄虛,這樣瞧來,也不過只是他拖延性命的手段罷了。”

“或許......是寄希望於陛下能夠救他?”陸寒仍在端倪著顧之澄的神色,仿佛能從她臉上輕輕淺淺的表情中瞧出一二來。

顧之澄垂下眼簾,悄悄捏了捏掌心,卻道:“閭丘連有罪,但朕以為,殺了他反倒是給他的一種解脫。”

陸寒沒有答話,只是擡起一只手,似乎想要摸一摸顧之澄的臉頰,卻被她側過腦袋很明顯地躲了過去。

取而代之的,是顧之澄一雙防備又冷然的眸子,“君臣有別,請攝政王時刻註意言行,莫要逾越了規矩。”

陸寒的眸底掠過一絲掙紮,寒聲道:“為何他可以,我卻不可以?”

“......”顧之澄微怔,卻被陸寒突然拂袖而轉身的大幅度動作嚇得不敢說話。

陸寒回眸,幽幽沈沈地看著她,冷笑道:“陛下放心,既然您與蠻羌族一族有舊情,那麽臣......會讓閭丘連與他的族人,一同死得痛痛快快的,不受任何折磨。”

“......”顧之澄淡粉色的唇瓣咬得死緊,被陸寒此刻仿佛變了一個人的可怕模樣嚇到說不出話來。

陸寒居高臨下看著她,淡聲問道:“陛下......可想見一見閭丘連?”

顧之澄撫了撫袖口的龍紋玉爪,不動聲色地道:“若是可以,朕能去送他一程,也是好的。”

陸寒突然輕輕笑了一聲,笑容中的意味不明,俯身湊到顧之澄耳邊道:“看來陛下與他的情意......果然非同一般吶......”

顧之澄往後縮了縮,又聽到陸寒幽幽的嗓音,“陛下覺得,臣有可能讓您與他......再見面麽?”

陸寒起身時,微涼的薄唇刻意在顧之澄的耳廓便輕輕蹭了一下,灼熱的氣息恰好全撒到了她的耳垂後面。

讓顧之澄止不住地顫了一下身子,坐得筆直,仿佛全身酥麻了一瞬,心尖發著抖。

顧之澄大而亮的杏眸微微垂著,只細聲道:“朕希望你,可以放過蠻羌族所有族人的性命。顧朝素來以仁德治天下,你這樣冷血無情,嗜殺成性,不知會讓多少百姓覺得可怖。”

陸寒微微一笑,眸底陰翳重重,不甚在意道:“該如何治理天下,好像向來都是臣教陛下的。所以這件事......自然還輪不到陛下來做主。”

“既是這樣,朕與你無話可說。”顧之澄咬緊了唇瓣,突然騰身而起,就連午膳也懶得用了,直接走到了大門邊。

陸寒竟也沒有攔她,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她將門閂拉開,孤身走了出去。

此後三天,顧之澄一直稱病,並未去禦書房,只在自個兒的寢殿裏待著養病。

聽聞陸寒每日仍舊會來禦書房裏處理政務,批閱折子,卻只在第一天問了幾句她的病情,便再也沒提起過她。

不過這三日,顧之澄倒不是什麽都沒有做。

她假意借著養病的名義,卻召了幾個朝中的心腹來清心殿,表面是讓他們侍疾,實際上是吩咐他們在朝中做事。

畢竟閭丘連有情有義,沒有出賣她的秘密,那麽,她也該想想法子,救了他的性命才是。

可惜,這三日裏顧之澄想盡辦法,卻仍舊功虧一簣,並未如願將閭丘連救出來。

不過她並沒有氣餒,仍舊在悄悄嘗試著。

只可惜到了第四日,她原本還以為可以躲著陸寒的,卻被他徑直堵在了寢殿內。

殿內的宮人又被陸寒全支開了,只有陸寒穿著一身墨黑色常服,長身玉立,站在顧之澄的龍榻旁,眸色深深道:“聽聞陛下臥病,臣特來侍疾。”

顧之澄斂下眸子,纖長的指尖在龍榻旁的玉闌幹上輕輕點著,輕聲道:“朕的病需要靜養,小叔叔不必來侍疾,讓朕獨自歇息好便可以了。”

陸寒眸光微凝,俯下身子壓低了聲音道:“陛下,明人不說暗話,您想救閭丘連一族?不必再白費力氣了。這些時日您時常悄悄召大臣議事,臣十分清楚。您用的那些招數,臣也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顧之澄擡起眸子,盈著點點細碎的光芒,那是怒火在灼灼而燒,“你就是不肯放過他們,是麽?”

陸寒翹起唇角,露出一個不置可否的笑容,意味分明。

顧之澄攥著衾被,指尖用力到泛白,杏眸中情緒翻湧,卻一直在強自憋著。

見到顧之澄這個模樣,陸寒心中的火氣便不打一處來,好像在不受控地往上湧著,快要吞噬他所有的理智。

與顧之澄相處這麽多年來,這還是他頭一回見到這小東西如此執著認真地與他作對,也是頭一回見她如此執拗倔強地要護人性命。

若不是如閭丘連所言,他倆早已心意相通。

這個懦弱又擔心的小廢物,又何至於此......?

陸寒將身軀俯得更低,修長的手臂撐在了顧之澄的榻沿,眼眶裏若隱若現起了些紅血絲,百般壓抑著心中翻湧著的郁躁陰翳,咬牙問道:“陛下,您就這般看重他與他們一族的生死麽?”

顧之澄別過頭,不想見到陸寒這雙幽沈如深淵仿佛能將她溺亡的眸子,只是默然不語地望著殿內跳動的燭光。

陸寒冷笑一聲,眸中掠過一縷痛意,繼而轉為決絕,扣住顧之澄細白的手腕道:“為何是他?”

顧之澄瞥了他一眼,又很快回正視線,漠然無謂道:“朕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陸寒垂下眼眸,眼神慢慢黯了下去,再擡起時,眸中已經是灼成一片看不清的偏執與不甘。

他伸出指尖,徑直鉗住了顧之澄尖細的下巴。

這樣細小精致的下頜,只要他稍稍用力,就似能捏碎了去。

陸寒將顧之澄的臉掰正,迫視顧之澄的視線不得不與他對視,望進彼此的眸子裏。

顧之澄看到的,是一片翻湧著卻不可言說的情緒,現在的陸寒仿佛已經壓抑隱忍到了極點,就快要爆發的氣勢,令她有些發顫,想要閃躲。

而陸寒看到的,則是顧之澄漉漉的杏眸,蘊著躲閃畏懼惶恐防備害怕......

諸如此類,令他心碎的眼神。

卻沒有一丁點,可以緩解一絲他心裏痛不欲生的情緒。

陸寒松開指尖,卻不給顧之澄可以逃走的空暇,反而是繞到她的腦後,捏住了她細白的後頸。

“陛下。”他喚她,啞著嗓子,幽沈酥冽,“為何你可以喜歡他......?卻不願喜歡臣......?”

顧之澄終於明白,陸寒在意的是什麽,讓他竟瘋狂偏執到眼睛都紅了的地步。

原來竟是在吃些莫須有的醋?真是可笑到了極致。

顧之澄清淩淩的眸光正對著陸寒,驀然笑了起來。

“你在笑什麽?”陸寒瞳眸微縮,幽沈地看著顧之澄。

顧之澄卻不說話,反而笑得前俯後仰起來。

攝政王上一世那般冷心絕情,從不屑於多看她一眼,但凡她想得到的想要守住的,都會被他毫不留情地奪走。

可卻沒想到這一世,今時今日,他竟有這樣的時候。

顧之澄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不知道是笑自己上一世的枉然,還是在笑陸寒這一世的報應。

可陸寒,卻被顧之澄這笑,弄得心神全亂。

明明是在笑著,杏眸中卻有漉漉水霧,眼尾微紅而濕潤,可明明眸底傷心難掩,唇角卻一直勾著,笑聲清朗不斷。

陸寒被顧之澄笑得心裏亂成一片,不得不捏著顧之澄的後頸,冷聲咬牙喚她:“陛下......”

顧之澄睨了他一眼,一邊笑著,眼尾一邊滲出一滴晶瑩剔透的水珠。

因這一滴淚,陸寒徹徹底底慌了神,將手從顧之澄的後頸移開,攬住了她的細肩。

真真切切攬著顧之澄的時候,陸寒才發現原來他這樣削瘦,仿佛隨時便能在掌中散架似的,不敢用太大的力氣。

陸寒垂下頭顱,不管不顧地埋在顧之澄仍笑得發顫的頸窩處,“只有一年半了......臣與陛下,只剩下一年半了。”

“這一年半,陛下可否許臣,一場風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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